這個學期在一間實驗機構陪伴學生，班上有從九年級至十二年級的孩子；很感謝機構創辦人的邀約，因為這應該是我第一次這樣長時間、近距離的和一群高中生互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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儘管過去也有高中生來擔任直覺營隊的志工、這一年來也跟基金會和教育局合作了高中場的營隊，還有一直以來也都有高中生詢問、參與原先是設計給國中生的職業體驗營（今年寒假有一位高一的孩子主動向媽媽提出想參與我們的營隊，因為我們是請職人講師、真正有經驗的人來帶學生，不是單純運用「大學生的創意」設計出來的活動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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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段還沒結束、四個月的旅程中，在無數個學生對談、上課、催繳作業的平日和週末，我逐漸能勾勒出專屬於高中生的焦慮，或者應該說，回想起了很多我在高中時期的擔心。而這樣的煩惱無論在普通班還是美術班、一般高中還是實驗機構，似乎沒有太大的差異，因為如果想在臺灣讀大學，多數人都要面對「令人聞風喪膽的學測和指考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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啊！還有〇八課綱和學習歷程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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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插話講個故事，上週的學習筆記課，我問學生你們知道新課綱和舊課綱的不同嗎？結果國中生一面倒的覺得除了作業變多、考試變難之外沒有差別，最後是一個小學生回應了我的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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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，他看課表沒有不同，但是學校老師有說，會更著重在與生活的連結、融入時事，閱讀與表達也更為重要。我當下聽得目瞪口呆，不過追問下去，當然學生還是一問三不知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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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，現在沒有想要怪罪誰的意思，畢竟課綱上路後第一屆的高三生、國三生都陸續考完試，快要走完階段性的升學任務了。而且仔細想，今天這個局面也不會是單一的誰造成的，政府、學校教師、家長和整個社會氛圍，都影響著臺灣教育體制的走向，還有在體制下學生的選擇（如果真的要說，小孩還是最無辜的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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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仔細想一下，如果〇八課程提到「自發、互動、共好」的理念、剛剛那位五年級同學陳述的教學方向，真的可以落實在每一所學校的、每一間教室的、每一個角落，何嘗不是一個亮眼的教育改革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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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問題還是會回到政策的落實，而之所以無法落實，那個最明顯的原因、也是一直以來的原因，還是社會對於升學主義的迷思、以「考試」為導向的學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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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準備「學習歷程檔案」為例，聽過很多補習班、學校老師、家長都這樣和學生說—你要早點確定好你的方向，才可以累積「有意義」的學習歷程；如果你要讀法律系，高一、高二就可以多去參加營隊、修法律相關的多元課程，也許還可以加入辯論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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欸！可是學習歷程檔案的用意，是希望可以讓學生提前去探索，並把自己的經驗記錄下來，可以在累積更多歷程時，再拆解體驗、透過提問釐清個人感受，最後做出生涯選擇。但，操作這個制度的人，現在是逆向行駛，以升學為目標的校系選擇、歷程累積，真的能幫助學生去到更喜歡的科系嗎？我很懷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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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也是我一直都認為生涯探索是一個很難的課題，它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去看見世界的遼闊，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向自己提問，還要有很敏銳的覺察及對於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、渴望怎樣的生活的深刻認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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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從國三畢業才真正有意識的開始思考未來，但即便是一直以來很幸運的我，也花了高中三年、大學四年的時間，才終於在畢業前能勇敢、堅定的說出我的夢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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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我很懷疑，臺灣的孩子為了考一所好的高中、國中三年都泡在書堆裡面，然後上了高中之後，卻要馬上開始問自己的內心、用一年不到的時間給自己一個校系目標，接著大量累積和目標相關的經驗，這樣的「以終為始」，會不會只是一種瘋狂而盲目的信仰？這樣的「利用學習歷程來做探索」，會不會只讓孩子愈來愈不瞭解自己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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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心中，學習歷程應該是更單純的。推著學生去嘗試他想試試看、卻沒有勇氣的經驗，無論是參與怎樣的社團、比賽、營隊都很好，提供學生尋找資源的管道，甚至是在一開始時，手把手的帶著他們，從搜尋到選擇自己感興趣的事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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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時候高中生是沒有空間和時間去闖，因為大人把他們的生活給填滿了，久而久之孩子也習慣被動地接收；也很多時候我們以為提供了資源，孩子應該要能自主學習，但因為這對他們來說是很陌生的體驗，舉例來說，即便學生會看娛樂性的 YouTube，卻依然不知道看學習影片的眉角，如何邊做紀錄、把知識放到腦袋裡頭等。於是，怎麼「有計劃的」給與孩子「自由探索」的空間，是老師和家長的課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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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，我完全相信，每個人人生經驗中的所有累積，只要是認真面對過的事情，都是最好的學習歷程，即便是養一隻狗、種家裡陽台的植物、跟朋友為了畢業旅行的分組吵架，相比於隨便參加一個競賽，對你來說至關重要的事，才是真正亮眼的學習歷程，也才能真的讓寫出來的檔案言之有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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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想大膽的說，我們完全不需要、也不應該刻意的去累積歷程，只要陪孩子釐清他想做的每個小的嘗試、鼓勵他甚至陪伴他去完成，然後在完成之後，如實的記錄當中的感受和啟發，就很足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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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過去的每個選擇都造就了現在的自己，所以，如果現在的自己真的想讀法律系，那也是因為過去我經歷了那樣的經歷，所有或大或小的經歷是環環相扣、無法脫勾的。
我們只要把現在活得夠自我、夠漂亮，人生的點終於都可以串成一條線。
